魏永征的博客

王勇平下台，在724“史上最混乱”的记者会后网上纷传，当局还出来辟谣，现在可成为真的了。

下台当然是犯了错误。那么他错在哪里呢？

人们说，他犯了“低级错误”。什么错误呢？“没有体现桥梁作用”。当好政府和民众之间的“桥梁”，那是很不容易的，是一个很高的要求，如果没有当好，并不“低级”，因为很多官员都当不好，这很常见的。难道我们的官员都那么“低级”吗？

他在记者会上最引起公众反感的话，有两条：一是“奇迹”论，二是“你信不信，反正我信了”的雷语。就逻辑来说，这至少是无大错。已经宣布没有生命体征、停止搜救了，居然还有孩子活下来，怎么解释？只好说“奇迹”。挖坑掩埋损毁的车头，连第二天被访问的专家都说难以置信，他介绍了现场铁路部门的“清理场地”的“解释理由”，明知难以服众，只好用“我信”来为他们背书，耿耿苦心，可见一斑。

如果我们将这些话与7月30日铁道部副部长陆东福接受中央台采访和8月1日不具名的“铁道部有关负责人”答新华社记者问对照，就不难发现王勇平真是“错”了。前者根本否认發生過宣布没有生命体征、停止搜救之说和掩埋车头的事實，陆副部长还理正词严地反诘提出“是否停止搜救”问题的人有伤害几千名搜救者“感情”之嫌。还好陆副部长和“有关负责人”都只是个别接受中央媒体记者的采访，采访稿还可以审查修订后发表。要是他们也是像王发言人那样面对众多的不识大体的小记者，势必有人就会举出几天前王发言人的“奇迹”论和“我相信”雷语，请说明一下为何同是代表铁道部发言，却抵触矛盾若此。我想即使贵为部长，這時也难免回答出恐怕比王发言人更为“低级”的胡言乱语来的。

由此可见，王勇平的真正错误，是暴露或者至少是默认了铁道部在事故以后没有把救人放在第一位（有救出小伊伊的特警队长叙述为旁证），举措混乱、应对无方的状态，给铁道部抹黑，给部或更高的领导造成了极大的被动。

政府新闻发言人是干什么的？是代表政府与媒体和民众沟通的，是在政府面临危机时为政府解困排难的，任何国家任何政府部门的发言人，其任务并不是什么满足媒体和民众的“知情权”，而是政府公关，如果把政府内部不便公开的负面事实公之于众，加深或引发政府更大的危机，这种发言人就是不称职的，就一定会下台。

王勇平的错误，恰恰在于过于诚实，他不会闭起眼睛来一个横竖不认帐，不会用“无可奉告”之类来蒙混过关，更不会抬出“阶级感情”之类的微言大义来堵别人的嘴，而是试图对事实做出尽可能合理的解释，结果是越解释越胡涂，越描越黑。比起那些娴于见风使舵、巧言令色的官员来，他是够“低级”的。

有人说，政府发言人应该做到“不知道的不说，不清楚的慎说，没有把握的不乱说，必须说的好好说”，我看还要加一条：不该承认的绝不承认，连默认也不行！

人们总喜欢把政府信息公开与政府发言人链接在一起，其实这是完全不同的范畴。政府信息公开是政府的义务，而发言人是则是根据政府的需要来发言。想靠政府发言人来实现政府信息公开，就同寄希望于强化宣传来实现新闻自由一样，是南其辕而北其辙。